匈奴梦/文

我们的时代，正处在不可逆转的全球化过程里。

视角决定价值。其实决定价值的不只是视野，还有视角。那么，如果我们以“全球化”的视野，从一个微小的角度切入——比如考察成都人生活中须臾不可离开的茶叶，会有一些什么样的发现呢？或许，我们可以看到：在几千年的时间里，它怎么从中国，从成都，向全世界传播，把不同民族的人连接在了一起。

茶的起源

关于茶的起源地，最初一些欧洲人狭隘地认定是在印度，理由是，“1823年，一个英国侵略军的少校在印度发现了野生的大茶树。”然而，在彭慕兰和史蒂夫·托皮克那本著名的《贸易打造的世界》里，就已明确地指出：“至少在公元6世纪时中国人就已经知道茶……但茶树从中国移植到印度的这段过程，比探险者横越两国间的珠穆朗玛峰更艰难，更出人意料。”

其实，茶叶在成都的广泛使用，早远于所谓的“公元6世纪”。汉代著名辞赋家王褒的《僮约》，是一篇从各个方面反映西汉时四川人生活的作品。在《僮约》里，便有“脍鱼鳖，烹荼其尽”和“武都买荼，杨氏担荷”的记载。“荼”，即是今日的“茶”字；而武阳，则在今日成都之黄龙溪古镇。

与王褒说法可相互印证的，则有东晋常璩的《华阳国志》和明代顾炎武的《日知录》。《华阳国志·巴志》载：“武王既克殷，以其宗姬于巴，爵之以子……桑、蚕、麻、苎、鱼、盐、铜、铁、丹、漆、茶、蜜……皆纳贡之。”《日知录》则称：“自秦人取蜀而后，始有茗饮之事。”后者称饮茶这一习惯，是张仪、司马错灭蜀之后才传播开来的，前者则更是将茶叶在四川的历史，推溯到了商末周初之时。

总言之，茶文化在以成都为核心的蜀地的起源和兴盛，目前已成为学术界的共识。

茶的传播

开放，是流淌在成都这座城市血液里的基因。

汉武帝元狩元年（公元前122年），曾出使西域的张骞再度出使大夏（今阿富汗一带）归来，带回令汉武帝振奋的消息。张骞说，他在夏时曾见过蜀地出产的布帛、邛都（今成都邛崃）出产的竹杖，一打听才知，这些东西都来自于身毒（今印度）。两千多年前，成都与印度就开始了频繁的贸易往来，在两地之间，存在着一条隐隐约约的商道——蜿蜒于亚热带雨林丛中的“蜀身毒道”。

接受张骞的建议，汉武帝先后派遣唐蒙和司马相如开发西南夷，将今日之云贵一带纳入了汉的版图，那条经今日之中国云南省、缅甸国再通向印度的蜀身毒道也正式进入官史，成为后世“南方丝绸之路”和“茶马古道”的前身。

蜀身毒道由灵关道、五尺道、黔中古道和永昌道四条古道组成，分为东线和西线，两条线的起点都在成都。2005年，在成都邛崃平乐镇的骑龙山半山腰上，发掘出了这条古道的遗址。

这条从成都出发的古道，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国际通道。据史学家考证，蜀身毒道最迟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基本成形了。而到了汉代，承担着更重要的功能——不仅把成都出产的丝绸、茶叶带向了全球，把藏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、毛皮、药材等带到了内地，还把发源于古印度的佛教带进了中国，从而深刻地影响了中国文化的形成。

产于成都的茶叶和源于成都的饮茶风尚，通过茶马古道和后来的海上贸易等传播方式，传遍了全球。

茶道传入日本之后，与禅相结合，衍生出了独特的“茶禅一味”，将形而下的享受提升到了哲学的境界，也因此被视为日本茶道的最高境界。

明神宗万历三十五年（公元1607年），茶叶直接销往欧洲。到了19世纪，茶的饮用几乎遍及全球。茶叶，也终成为与咖啡、可可并列的世界三大饮品之一。

成都，是茶的故乡。它不仅给这个世界提供了茶叶这种饮品，还贡献了茶的名字、茶的栽培加工技术、茶的知识，并把绚丽多彩的茶文化传遍了整个世界。成都茶馆里的传统茶具是三件套——茶碗、茶盖和茶托子（因为形状似船，故又名茶船），俗称盖碗茶，相传起源于唐代。唐人李匡乂《资暇录》卷下《茶托子》条载：“建中蜀相崔宁之女以茶杯无衬，病其熨指，取碟子承之，抚啜而杯倾，乃以蜡环碟子之央，其杯遂定。即命匠以漆环代蜡，进于蜀相。蜀相奇之，为制名而话于宾亲。人人为便，用于世。是后传者更环其底，愈新其制，以至百状焉。” 经历1200年的时光，唐代的时尚，早已沉积为传统。来到成都的外国人，端起盖碗茶，深深地吸上一口气，似乎也可嗅到那隔着遥远时光的中国气息。